第一百一十七章
這一聲可是石破天驚,整個指揮帳篷裡不下二十個人,竟都半晌沒反應過來。
寧建業從沙盤後麵抬起頭來,“哪來的人?扣住了嗎?!”
一旁的參謀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:“藍軍的空降營尖兵至少分三路路,一路被我方引導至殲滅區,另外兩路如果我估計得沒錯,襲擊的應該不是我們啊!”
紅軍三個地麵防空團呈“品”字形,藍軍想要執行斬首戰術,空降兵著陸區域不同,必然兵分三路,而他們團已經在第一時間搞定了第一路偷襲者——
全團上下外鬆內緊,團指揮部更是直接將自己當做了香餌,隻等這波敵人上門。
心中知道有一把尖刀就懸在頭頂,不等這刀落下、不等自己將這刀握在手中廢掉刀刃,任誰都不敢安然高臥。
果然,天剛黑下來,就讓他們等到了。
如果不是寧建業判斷出必然會有空降部隊的尖刀精銳搞突然襲擊,恐怕現在高炮團的團指揮部已經讓人端了。沒有指揮,炮就是一堆廢鐵。
明明已經預判了敵人的行動,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嚴重的後果?!難道空降一營還準備了後招,早已預判了他們的預判?!
——可直接拿自己的先頭主力部隊來做犧牲品,誘使他們的警戒放鬆,未免也太大膽、太肆意妄為、太瘋狂了吧?!
還是說……先前那一撥被他們誘導至殲滅區的空降兵分隊,根本就不是這一波突襲真正的主力?空降一營根本沒有分兵,而是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他們團身上?
寧建業和幾個參謀都是臉色沉凝,一瞬間無數的猜測、假想,在腦海裡翻騰不休、層出不窮,連應對方案的雛形都已經形成了好幾套。
“不、不是空降一營的……”
跑進來的兵是個二級士官,也算是老兵了,現在略微喘勻了氣,表述也更清楚了一些。
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堅強地頂住了壓力,“是個飛行員。”
士官的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,他補充道:“是個女飛行員。”
要說衛參謀長被“摸了”這件事,還要說是他倒黴。
整個團,團級乾部和作戰參謀全都在指揮帳篷裡,剛好就衛參謀長從外麵回來,一個人,拉開車門剛下來就被人悄沒聲地給乾掉了。
襲擊的人□□在他脖頸間一劃,那一道涼意幾乎瞬間就讓衛參謀長後背脊梁滲出了冷汗。
對方用的是刀背。
然後刀身一翻,極為利落地挑掉了他胳膊上的臂章。
演習中用的是空包彈,身體軀乾和頭盔等致命部位有被擊中後就能出發煙霧的裝置,黃色煙為受傷,紅色煙則為陣亡。像這樣沒用子彈集中感應器的情況,摘掉臂章或反戴臂章算作陣亡。
當然,這就全憑自覺了。
襲擊衛參謀長的人挺客氣,挑掉了他的臂章,就鬆開了反擰住衛參謀長胳膊的手。
衛參謀長猛地回過身來,隻看見一個個子比自己低些的士兵,穿空降兵的偽裝迷彩。天空中的遮蔽的雲彩忽而散開,月光下那士兵的模樣似乎讓人覺得麵熟。
“你……”
衛參謀長下意識地出聲,對方豎起食指,笑吟吟地道:“上校同誌,您已經是一具屍|體了,就請您守好一具屍|體的‘本分’。”
屍|體,當然是不會說話的。
衛參謀長有些驚訝地發現這個力氣奇大的家夥竟然是個女兵。
他沒再說下去,目光從對方的領章上略過——居然還是個學員兵?連正式的軍銜還都沒有!
衛參謀長的大腦裡已經飛快地轉過這次藍軍參加演習的各部隊名單,哪個部隊把軍校生帶來了?
而且這軍校生能摸到紅軍的縱深中找到團指揮部所在,能悄悄伏擊一招致命,還能在這樣的險境和高壓之下看起來氣定神閒……哪家的軍校生這麼凶猛?
前途不可限量。
當然,現在他們還是敵人,對待敵人,衛參謀長不會有太多的同情心。
他閉口不言,按照女兵的示意轉到車後隱蔽無人的地方,以避免被警衛連的戰士發現他的“屍|體”。
然後看著她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一棵樹。
衛參謀長一時想不到她這樣是想做什麼。
——她看起來既沒有裝備,也沒有支援。說實話,她能一擊得手,斬獲一個上校參謀長的人頭,已經是驚人的成績了。
但似乎……她還不滿足。
衛參謀長躺在車後麵,思索著。
同樣,他翻滾的思緒裡掠過了許多猜想,——是想休息到天亮找機會觀察指揮部的情況?還是準備等到入夜後去摸寧建業?
寧建業畢竟是一團主官,隻要他還沒陣亡,高炮團的主心骨就在,戰鬥力就不會被瓦解。
越是猜測她的企圖,參謀長心中就越是一陣陣地驚濤駭浪。
斬首戰術有多麼要命,大家都知道。
一支裝備精簡的小隊,甚至一個手中隻剩一把刀的人,都極有可能顛覆整個戰局。
奈何他已經犧牲了,前腳開口說話示警,說不準後腳就要被舉|報到推演中心去。
就在衛參謀長以為女兵會在樹上呆一夜的時候,她悄悄地,靈猴一樣地從樹上溜了下來。
她要行動了。衛參謀長心中驟然一凜。
下一秒。
“——誰在哪?!”
負責指揮帳篷外巡邏任務的警衛連終於注意到了車後麵的衛參謀長。
在首先奇怪參謀長詭異的姿勢、其次發現參謀長不正常的沉默之後,巡邏的兵猛然意識到——
他們參謀長,這是被人給摸了!
“警戒,警戒,指揮中心被潛入,當前陣亡一名,警衛連全員搜索,全員搜索!一旦發現目標——”士官看了一旁的衛參謀長一眼,希望能從首長那裡得到一星半點的指示,哪怕暗示也行啊!
然而衛參謀長一句話沒說,連一個眼神也沒給。
士官咬咬牙,“一旦發現目標,立即控製!”
警衛連反應很快,他們全天都在戒備,此刻進入狀態用不了幾秒鐘。更何況,他們可是專門負責全團中樞的安保的,已經出了這麼大的紕漏,如果再讓潛入者造成更大的損害,彆說要挨團首長的罵,就是他們自己,也抬不起頭來!
警衛連的心裡苦啊!
他們的指揮部位置絕佳,專門防著藍軍那群搞斬首戰術的空降兵。
最有可能潛入的地方都已經做了堪稱萬全的準備,對方是怎麼潛進來的?!
士官吩咐兩個兵把衛參謀長的“遺體”照顧好,自己飛奔去指揮帳篷報信,剛走沒幾步,就聽見另一頭喊“抓住了抓住了”,聲音一片嘈雜。
對方隻有一個人。
一個女人。
一個渾身還濕淋淋的女人。
她身穿空降兵的作訓服,身上已經沒有傘降的裝具了,甚至也沒有背囊和配裝的武器。打起來的時候嚷嚷“注意眼睛注意眼睛彆給我揚沙子啊”。
是個飛行員。
她雖然做了搏鬥,但也沒到要拚命的地步,看起來對被俘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,就連被四五個人壓在地上的時候神色竟也算得上輕鬆。
她是這麼理所當然、理直氣壯地說的——
“我是很寶貴的俘虜的,沒準和藍軍打打商量你們還能拿我換點啥。”
戰時,敵軍飛行員的確算得上最有價值的那一類俘虜。
抓住這個潛入者,警衛連付出了三個兵的代價。而士官隻一看她身上未乾的衣服,就知道她是打哪來的了。
她走了最不可能走的那條路。
或者說,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一條路。
入夜後,山裡的水泡子溫度在-5c以下,那個水泡子麵積近10畝,不光是水,還有沼澤地。
士官有點後悔沒提醒警衛連的戰友一旦抓住人就地擊斃了。
他莫名地感到一種詭異的違和感。
這個女飛行員,她不在意被俘,看起來像是來旅遊一樣,可她越過了沼澤,渡過了冰水,悄悄地摸進了團指揮部的營地。
即使士官沒有指揮的經驗,也說不清這種違和感到底從何而來,但還是在直覺中感到毛骨悚然。
——這樣一個強人、能人、狠人,俘虜了她也像是在手裡抱了顆隨時可能爆|炸的地雷,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你來一下子。
女人被帶到了臨時用作倉庫的帳篷裡嚴加看管,帳篷外四個人,帳篷裡兩個人,她被限製在椅子上,雙臂被反繞到椅子後麵,手腕上捆著塑料紮帶。
除非她能帶著屁|股下的凳子,不用雙手,突破一個班的守衛,衝出紅軍營地,否則她是插翅難飛。
士官儘量用最簡練的語言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,寧建業點點頭,“知道了。”
士官站在原地,等下一步指示。
上校語氣冷淡,“再帶一個班,把她盯牢了。”
一旁的參謀有些不解,問道:“您不去看一眼,審一審?”
寧建業搖搖頭,道:“不要跟著你對手的思路走。”他輕聲道:“她強調自己的價值,乾掉了我的參謀長,然後束手就擒,不就是希望我去見她?”
參謀聞言,不由得有些慚愧——薑還是老的辣,果然是團長更沉得住氣。
“拖她一拖,她想要做什麼,自然就會露出來。現在急的不是我們,是她。”寧建業把手中的戰術旗擲在桌麵上,還是露出三分火氣——
“我倒要看看,她什麼時候著急。”
——俘虜急得很快,快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沒等五分鐘呢,剛剛那個跑進來報告的士官去而複返,一臉的菜色。
“報告,團長,俘虜問,咱們管飯不管?”
作者有話要說:即使被俘,也要吃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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